“敢言者”郭靖宇当了20多年导演，为何现在要“转岗”？

文 | 「影视独家」 杨哲

“我的身体已经透支了很多年。这个问题很大，导致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现场拍戏了。”

北京北四环外的一幢二层小楼，静谧祥和，看似不起眼，却陈列着国内外众多影视奖项：金鸡奖、百花奖、华表奖、中美电影节等各种各样的奖杯和证书摆满了书架，最佳导演、最佳编剧、最佳电视剧等荣誉见证了郭靖宇及其团队浸润影视制作业20余年的岁月。

郭靖宇，师从著名导演黄健中。他通过《铁梨花》《打狗棍》《勇敢的心》等多部优秀的传奇剧展现了自己能编善导的才华，并获得了“传奇剧王”的业界称号，近两年又把工作重点转移到影视监制上，在业内以“靠谱”著称。

在刚刚闭幕的春推会上，郭靖宇又多了一重身份——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青年工作委员会主任。他欢迎有才华的年轻人积极加入到青工委的队伍中来，“以导演、编剧和制片人身份创作并播出过至少一部电视剧、网络剧、网络电影作品的青年影视人都可以申请入会。而短视频、竖屏作品及其他创新形式作品的创作者可以申请青工委的预备委员。”

多年的合作伙伴——完美世界联席CEO、完美世界影视董事长兼CEO廉洁对郭靖宇的评价很高，称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全能型人才：“作为艺术家，创作做得风生水起；作为管理层，公司（完美建信）经营得有声有色；作为丈夫和父亲，也是尽职尽责，相当模范。”   

这背后，是不为人知的努力。郭靖宇保持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自律。在长达20余年的从业生涯中，他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，每天上午准时开始创作。即使头天晚上因为应酬喝了酒，他也不曾中断创作，甚至为了写剧本还戒了酒。

▍“主旋律这个词，是被没有故事给害了”

2015年，天津卫视给郭靖宇颁发了“传奇剧王”的牌子。自此，郭靖宇团队在《刀锋1937》《高纬度战栗》《铁梨花》《打狗棍》《大秧歌》等传奇剧的基础上，又陆续制作了《勇敢的心2》《小娘惹》《最美的青春》等作品。

特别是《最美的青春》，这部再现塞罕坝造林人伟大壮举的绿色青春剧，既没噱头又没流量，去年在央视综合频道（CCTV1）黄金时段播出以来，却让很多年轻人看得津津有味，2019年年初在央视电视剧频道（CCTV8）播出后依旧口碑、收视双丰收，足见好作品经得起观众和时间的考验。

观众和电视台对这部剧的反馈超出了郭靖宇的预期，也改变了他对规定题材的看法。“这部剧是我近几年最有意义的一次创作。”他说。

很多人记住了《最美的青春》中歌颂人性、歌颂爱情的故事。“‘主旋律’这个词是被没有故事给害了。”郭靖宇认为任何题材的剧都可以开拓，关键是用什么样的故事和创作手法来承载主题。

他积极参与到业界关于现实主义的探讨中去，发现不少从业人员对于现实主义存在误区。《最美的青春》被认为是用现实主义手法创作的一部佳作。

而在郭靖宇看来，现实主义是一种创作手法，不拘于年代，古装剧也可以采用。“古装剧如果不架空历史，同时以今天的价值观对过去的人物和事件进行观照，或歌颂或鞭笞，就可以称作现实主义。”

他为郑晓龙执导的《甄嬛传》辩白：“郑晓龙说自己拍《甄嬛传》用的是现实主义手法，很多人反对，我赞成。虽然历史上并没有甄嬛这个人，但她反映了封建社会女子身不由己的命运写照，这个悲剧人物有她的文学真实性。”

擅长传奇剧的郭靖宇认为好的年代剧也要采用现实主义创作手法。他以历经17个月创作的《勇敢的心2》为例，“剧中男主角要么不开挂，要么一开挂就符合现实生活逻辑。”

为了写好男主角做实验出成果的情节，剧本先写他花费心思搞定校长、化学老师的关系，再通过黑市打通进货渠道，“他不能平白无故地无中生有，我们会认真思考剧情的合理性。”

“我这个岁数的导演，好像目前还真就是我特别的老派。”“老派”是指郭靖宇的创作风格和特点都带有浓郁的地方风格和色彩。这源于他在河北承德话剧团时深受山庄戏剧的影响，善于运用细节及朴素的语言去创作。“

山庄戏剧就像20世纪60年代的山药蛋派，就地取材，创作具有泥土气息的大众化的作品。”为了写好剧本，郭靖宇还专门研究了天津评书，学习说书人怎样播讲历史演义，怎么起承转合，很是下了一番苦功。

▍“现在公司已经不以我为中心了”

尽管在导演这行当中建树颇多，但“故事人”这个身份却是郭靖宇现阶段最看重的，“我特别希望一直做一个踏踏实实讲故事给大家听的‘故事人’。”

黄健中曾经给予郭靖宇语重心长的叮咛：“好不容易把你培养成一个导演，你可不能去改当编剧，不干导演这行了。”

一方面，黄健中珍惜郭靖宇的导演才华；另一方面，在过去几十年中，导演是影视制作的中心，编剧的话语权很少。但这没有阻挡他从事剧本创作的心。

早期做导演的时候，郭靖宇就默默写了五六年的剧本。他从来不署真名，都写别的名字，但电视台的很多人知道那是他写的剧本，时常邀请他去修改剧本，《铁梨花》就是他的成果之一。

有些电视台的人会跑到黄健中那里，建议他拿郭靖宇写的本子来拍。渐渐的，黄健中也改变了看法。他对郭靖宇说：“别人说你现在写剧本不比当导演差，你可以以后当编剧了。”

“中国最缺的就是好编剧，甚至缺合格的编剧。中国的电视剧差在哪儿？很大的原因就是很多编剧连合格都做不到。”作为制作方，他说自己只需要编剧平实地记录生活，不需要所谓的高标准，即使如此，也找不到一个合格的编剧，这也是他坚持从事剧本创作的一个重要原因。为了改变这种局面，郭靖宇团队较早地实行了编剧中心制。

“现在公司已经不以我为中心了。”郭靖宇透露，今后他将把工作重心转到编剧和监制上。接受记者采访时，他时不时地揉搓眼睛。他的眼周有些发黑，眼睛里透露出的干涩疲惫似乎宣示着身体的亚健康状况。

“我的身体已经透支了很多年。”从20多岁开始，郭靖宇每天长时间、近距离盯着四五台显示屏看，眼睛受损严重，畏惧强光。“4天前，我又盯着显示屏看了一下午，都是老毛病了。”

即使如此，他还在坚持写作，创作热情从没有消减过。“把屏幕的白底改成黑底，黑底绿字我才能写作。”甚至有时候，郭靖宇把自己的创作用录音笔记录下来，再请人输入计算机中。

“这个问题很大，导致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现场拍戏了。其实我做导演是‘曲线救国’，是为了做编剧！”他说。 

这样一个兢兢业业的人，对自己的现状以及作出改变后的境况看得也很透彻。“坏处只有一个，就是别人说郭靖宇不当导演了。但好处很多：第一，可以培养团队；第二，可以抽出更多时间来创作；第三，还可以多关注公司的运营，多一点时间去听听年轻人的主意，跟年轻人一起想出一些好的办法。” 

在很多人看来，郭靖宇已经成名，何必再在编剧之路上继续奋斗？“有时候支撑你工作的是名和利，谁也不能免俗。”郭靖宇解释道，“但我所谓的名不是为了争更好的名，是为了对得起别人。”

为了对得起“传奇剧王”的招牌，郭靖宇每年要创作一两部传奇剧剧本；为了对得起师父之名，郭靖宇得帮着徒弟把好作品关，或者给徒弟写个剧本，让他们能够开工；为了对得起同盟之义，郭靖宇被众多合作伙伴推着继续往前走…… 

“我是承德话剧团小地方来的，北漂到了北京，能够有今天的成绩，应该说诚惶诚恐，不敢有丝毫懈怠。我们公司出品的作品我要对它负责，在外面我从来没给人虚挂过监制，我要对我经手的每部剧负责。” 

至于何时退休，“只要我想写的东西还在脑子里，就休息不了。”

▍“敢言者”郭靖宇

在和郭靖宇短暂的接触中，他的细腻与热情，成熟与谦卑，自在且从容，给记者留下了深刻印象。不过，这样一个在创作和为人处世上游刃有余的人，在当下也有让他搞不定、弄不懂的时候。 

2018年9月15日，郭靖宇在微博上发文揭批收视率造假黑幕，称“如果没有抗争，这个行业就完了”。他这一举动受到来自官方、媒体、学界和业界的广泛共鸣与声援。 

了解他的同行和朋友对此并不奇怪，因为郭靖宇是业界出了名的“敢言”。2015年的白玉兰评奖时，郭靖宇是评委。那时有人质疑初评委的选票情况，郭靖宇等评委也向组委会提出了自己的疑惑，希望3天内能够看到初评委的票选。

“我们按照规定走了流程，但他们仍然不肯拿出结果。”郭靖宇认为毕竟是评奖，不能儿戏，必须要质疑到底，“经过我们那次监督，白玉兰奖更加规范了。”

“敢言”是他性格的一部分。很多人好奇谙熟圈内生存法则的郭靖宇为什么不选择明哲保身，“其实就是我比别人傻，总需要有人站出来去得罪人。”他认为，“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思维和心灵服务。”

从小就没有畏惧感的郭靖宇，就连创作《勇敢的心2》剧本时也在传达“勇者无畏”的观念，“里面讲的一个道理就是当你在比较正确的方向上站着的时候，哪怕敌人再强大，只要你勇敢，你都不用害怕，你都能取得胜利。当然，有些人会说，郭导不好对付。”

同时，艺术创作者的管理也需要郭靖宇智慧引导、解决。“有些时候，人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；还有一些时候，人才是要看你怎么引。”

他能够包容一个有才华的编剧用3个月的时间去观察枫叶由绿变红；他也能够成为合作伙伴信赖的大家长，无论是剧本创作还是个人财务都放心地交给对方，尽管他也战战兢兢。 

凡此种种，郭靖宇也在寻求平衡，希冀能够更好地掌控。如今，郭家班制作班底已经形成并稳定，他的徒弟巨兴茂、小吉祥天等已经能够独当一面，也加强了与谢敏洋、柏杉等导演以及外部编剧团队、独立制片人的合作。

2019年又将迎来郭靖宇团队作品的爆发期，电视剧《勇敢的心2》《霍元甲》《绝代双骄》《小娘惹》《家有仙妻》都在制作和发行之中。 

另外，郭靖宇还有一个新的规划，“我希望做一个国际化作品，从《小娘惹》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，起码先攻入东南亚所有主流电视台的主流时间档。”他又雄心勃勃地站在了新的起点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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